俄罗斯隐瞒放射性云团的方式 60 年前掩盖核辐射事件带来致命后果

莫斯科电 — 六十年前，在核时代最为严重的一次事故中，马亚克(Mayak)核工厂里一个装有核废料的储存槽发生了爆炸，但是整个事故都被秘密掩盖了，甚至附近城镇的居民都对辐射危害一无所知。

这种掩盖带来了致命后果。

约有 27.2 万人暴露在核辐射范围内，包括一名因辐射病而衰竭死亡的新生女婴。该女婴家人的一位朋友塔伊西娅·A·福米娜(Taisia A. Fomina)回忆说，女婴的父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从核工厂拿回来的、被辐射的金属材料焊接了一张婴儿床。孩子在睡梦中就被辐射影响了。

现年 84 岁的福米娜说，直到事故一年后居民们才知道了辐射危险的存在：“镇上有一些谣传，说是工厂里什么东西爆炸了。不过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他们当然也不会告诉我们。”

现在，在这个俄罗斯核计划的重点项目、外界对其所知甚少的马亚克工厂中，可能又出现了另一起事故，再次引起人们的警惕。

上个月，法国和德国辐射安全管理人员认定，马亚克工厂所在的乌拉尔山南部地区极有可能就是一种放射性同位素——钌 106 的来源，他们检测到这些物质已经扩散到欧洲。马亚克工厂主要负责再加工乏核燃料，并生产同位素。

钌 106 就是从乏核燃料中获得的，主要用于医药领域。由于半衰期只有短短 373 天，一般认为钌 106 并不是十分危险的物质，因此出现在欧洲上空的低浓度云团是无害的。

不过围绕这个云团产生的谜团仍然挥之不去。

德国联邦辐射防护管理局(German Federal Office for Radiation Protection)对这个辐射云团做出了报告，并在 10 月 9 日指出，它很有可能来自俄罗斯南部的乌拉尔山脉或哈萨克斯坦，位置比较靠近被封锁的小镇奥焦尔斯克(Ozersk)——1954 到 1960 年间，福米娜在那里工作时，它还被称为车里雅宾斯克-40(Chelyabinsk-40)。管理局表示，云团产生的原因“尚不明确”。

法国相关部门绘制了风向图，最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些漂浮污染物来源于马亚克附近，一个位于莫斯科以东一千英里(约为 1600 公里)，有着雪松林、湖泊和沼泽的地方。

对云团进行追踪的法国核安全学会(nuclear safety institute)表示，如果事故发生在法国，他们早就会采取措施来保护几英里范围内的居民，并制定更加长远的防范措施，制止出售受辐射污染的农作物。不过该学会在 11 月 9 日的一份报告中称，欧洲上空出现的污染物浓度“对人类和环境健康没有不良影响。”

让人疑惑的是，马亚克工厂所在地、车里雅宾斯克地区地方政府于 10 月 9 日发表了一份声明，称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 Rosatom 一直定期检测空气质量，“该地区的辐射情况一直在正常范围内。”

随后还有一连串的官方否认。俄罗斯几座核工厂的新闻办公室均发表声明，否认有过任何事故或泄漏事件，并表示他们没有检测到空气中钌 106 浓度增加。斯摩棱斯克(Smolensk)核工厂一位发言人接受俄罗斯国有新闻机构 RIA 采访时说：“钌 106 是一种稀有元素，如果有泄露的话，我们会注意到的。”

马亚克核工厂的母公司俄罗斯原子能公司于 10 月 11 日宣布：“俄罗斯联邦所有核检测对象都未发现异常，都符合正常辐射水平。” 俄罗斯联邦紧急情况部(Ministry of Emergency Situations)新闻处 10 月 13 日表示，“乌拉尔山脉地区并没有发现辐射云团。”

到了本月，相关声明却又出现了变化。俄罗斯负责监测核辐射的水文气象和环境监测局(Roshydromet)表示，事实上它于 9 月底 10 月初，曾在马亚克附近的两个监测点都发现了“浓度极高”的钌 106。

地理位置图。图片版权：《纽约时报》

普林斯顿大学物理学家弗兰克·N·冯·希佩尔(Frank N. von Hippel)表示：“掩盖事故比事故本身更惹人关注。”他曾经担任克林顿政府顾问，多次参观过俄罗斯的核设施。

“我认为他们更担心的是惹恼当地人，而不是世界其它地方。事故可能会对普京给该地区带来的平静产生极大的政治破坏力。环保主义者最有可能成为骚乱的爆发点。”

俄罗斯水文气象和环境监测局针对钌 106 浓度所做的声明没有标明日期。上周五，监测局官员为来自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的调查员拉希德·R·阿利莫夫(Rashid R. Alimov)在官方网站上找出了这份声明，以便回应该组织上周对辐射云团提出的质疑。

监测局随后发表了一份声明，表示“即使在俄罗斯境内发现轻微的放射性同位素浓度升高，都可以证明俄罗斯监测系统的高效率。”声明称，环保组织是为了筹集资金才一直在宣传这次事件的。

声明还表示：“对辐射监测的高度关注是由一些环保组织在筹划明年预算期间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它们在公众眼中的‘重要性’。”

阿利莫夫表示：“他们说我们一直在使局势更恶化，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他又说，事实上绿色和平组织强调的是，现在欧洲上空已经消散的云团是无害的，不过它可能在诞生的源头附近有所危害。

阿利莫夫说，让人担忧的是俄罗斯政府显然不愿公布辐射泄漏的消息以及可能出现的健康危害。

马亚克高层管理者在接受《生意人报》(Kommersant)采访时，矢口否认这家工厂是泄漏事件的源头。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新闻处也没有回复采访电话。

莫斯科国立大学(Moscow State University)化学系教授斯捷潘·卡尔梅科夫(Stepan Kalmykov)接受在线新闻门户网站 N+1 采访时表示，虽然没有构成健康危害，这次泄漏事件还是在俄罗斯及其它国家引发了更多担忧。“显然，一些地方的监测过程出了问题，没人能保证在同样的地方会不会有更严重、更危险的事故发生，”他说道。

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高级研究员维塔利·G·费琴科(Vitaly G. Fedchenko)表示，钌云团并不是核反应堆熔毁时产生的——这个过程会产生多种不同的同位素，而不是一种。“钌的释放应该是来自于存储已被分离出来的钌同位素的储存槽或某个地方，”他说。

科学家称，钌 106 的释放似乎已经结束。虽然欧洲有关部门已经把云团来源追踪到马亚克工厂附近地区，但他们并没有准定准确的位置。也有可能是通过交通事故泄漏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出自哪里，”费琴科说。

1986 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之后，苏联解体，俄罗斯新宪法的制定者们禁止对与环境相关的信息进行差别处理，不过这项规定以前就曾经被公开违背过。1957 年马亚克核泄漏事件的严重性经常被拿来与切尔诺贝利和日本福岛这两起最大规模的核电站熔毁事故相提并论。

当年在车里雅宾斯克-40 的居民大都被蒙在了鼓里，关于灾难扩散范围的信息被封锁了几十年。福米娜朋友家的女婴死去后，直到楼下另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也被发现死在家中时，他们才发现女儿致死的真正原因是那个被辐射的婴儿床。三年后，女婴的母亲也去世了。

“人们根本没办法知道原因，辐射又闻不出味道。”福米娜说。